《给无价的孩子定价:变迁中的儿童社会价值》关注的是19世纪70年代到20世纪30年代美国社会关于儿童的社会价值观念的转变过程,即经济上无用而情感上无价的孩子的出现过程。通过透视儿童问题的巧妙视角,作者细腻探讨了那个时期人们对儿童死亡的态度的改变、童工立法的斗争、儿童工作的分化过程、儿童保险的推行、儿童意外死亡的赔偿以及儿童的领养与买卖等。它们共同指向一个深刻的理论话题,这就浊:孩子的社会文化属性,他们在道义上的“无价性”如何在市场机制的重重包围中穿越而出,形成一个非常规的市场,由非经济的标准来规则?从而最终指向一个更为深切的理论关怀:社会如何“大于”市场?
给无价的孩子定价 读后感 第(1)篇017年的寒假,浙江某高校给学生布置了一项作业:回家跟父母一起算算账,从出生到大学花了多少钱。有个学生的账单显示,已经花了父母200万。
这笔帐很扎心地反映了一个问题:现代家庭抚养孩子的成本越来越高。从衣食住行,到学校教育和补习班,对家庭几无经济贡献的孩子,俨然成了一台 “人肉碎钞机”。拥有孩子变得越来越贵了。
实际上,美国社会早就经历了儿童奢侈品化。在18世纪的美国乡下,孩子也是用来干活和养儿防老的,5~7岁就开始负责照看弟弟妹妹,协助做家务。到了19世纪,工业化的加速发展,给有经济价值的儿童提供了更多工作机会。
然而从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初,儿童的经济价值迅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日益货币化的情感价值。
如此急剧的变化,到底是如何发生的?在《给无家的孩子定价:变迁中的儿童社会价值》一书中,作者薇薇安娜 泽立泽从社会学的视角,探讨了在1870~1930年之间,美国社会对儿童价值的评估标准,到底发生了怎样的转变。
薇薇安娜 泽立泽是美国杰出的经济社会学家,曾任普林斯顿大学的社会学教授。主要作品有《道德与市场:美国人寿保险的发展》、《金钱的社会意义》、《亲密关系的购买》和《给无价的孩子定价》,她的研究主要关注经济的文化与道德维度。
这本书一方面通过公众对儿童生命态度的转变,以及对童工问题的争论来探讨儿童经济价值和情感价值的剧变。另一方面,从儿童意外死亡的赔偿和儿童的收养和买卖等角度,探究儿童价值衡量尺度的变化。
儿童之死:从无奈到神圣化18世纪的美国,父母对孩子死亡的态度是顺从和接受,对孩子的悼念是冷静和克制的,孩子通常没有像样的葬礼。到了19世纪,父母异常悲痛,并开始尽情地发泄悲伤。丧子之痛成为一种大众文学类型,小孩子的丧礼也开始受到关注。
19世纪后期,失去孩子的父母成为社会公众关注的对象,促使一些社会活动者开始主张“保护儿童生命”。拯救儿童生命的组织在医疗、心理健康、家庭关系和公共福利等方面做了很多努力,儿童死亡率大幅下降,主要的儿童传染病也被消灭了。
这时候,意外死亡把公众视线带到了街道上。街道是儿童的主要娱乐场所,而火车、有轨电车和汽车变身马路杀手,使意外死亡成为儿童死亡的首要原因。公众对此的反应不再是无奈地接受,而是付诸暴力,愤怒地殴打肇事司机。
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,证明人们对儿童的生命开始给予很高的重视。传统的观念把儿童死亡当成神的处罚;19世纪后半期,这种论调在人们的强烈指责中被抛弃了,并把责任归咎于肇事司机和电车公司。
很多时候,中产阶级和富人的孩子也不能幸免于车轮。因此,对儿童死亡的情感和担忧超越了阶级差异,让中产阶层和劳工阶级站在了同一个立场。儿童的生命因为广泛的情感关注而被神圣化了。
公众的 “知行合一” 也体现了这一态度的扭转。人们为了把儿童从街道上引开,修建了儿童游乐场和运动场,并借助卡通动画和广播宣传街道的危险,还在街道上进行安全督导和交通巡逻。
童工争论:儿童经济角色的转变对于童工的争论,能够挣取工资的劳动儿童,和 “经济上无用而情感上无价” 的儿童站在了对立面。
在19世纪,劳动儿童是劳工阶级家庭经济的第二贡献者,并且在道德上有正当性:儿童在外工作被称赞为一种美德。但是到了1900年,儿童劳动被指控为父母的剥削和压榨。媒体开始关注童工问题,童工委员会也开始宣传和揭露童工的状况。
这个时候,劳动市场也开始变得对 “有用儿童” 极为不利。经济的发展对受过良好教育的熟练技术工的需求增长,而新技术的发明大大降低了对童工的需求。家庭收入提升,生活水平提高,男人的工资足够维持家用,不在需要孩子去劳作。这样,劳动儿童的经济价值被逐渐削弱。
在“有用”的儿童被驱逐出劳动市场时,“经济上无用而情感上无价”的儿童价值开始出奇不意地绽放了。最具争议性和代表性的,是儿童演员。
儿童演员这种在合法性边界线上摇摆的一个特殊职业,成为双方激烈争论的焦点。反对者认为儿童演员与童工没有区别,背后是一群唯利是图的父母;支持者则辩护称舞台表演是一种教育方式。
随着儿童舞台明星引发的公众狂热,儿童演员越来越受欢迎。这个争议,最终被儿童魅力对观众的征服打破了。
人们对儿童演员情感价值的认可和追捧,使儿童的价值不再由其工具性决定。儿童的合法工作范围,变成了象征性的和教育性的。
由此,儿童的经济角色发生了转变,由童工到儿童工作,由经济性到教育性,情感价值超越了经济价值。普通儿童的收入,从挣工资变成领取家庭补贴,也就是父母给的零花钱。
意外死亡赔偿:从1美分到天价在19世纪的美国法庭,对意外死亡儿童的定价是一个冷冰冰的公式:潜在劳动价值-抚养费用。
由于年幼的婴儿几无劳动能力,出现了很多令人吃惊的低额赔偿。一个纽约男孩获得6美分的赔偿,一个密苏里州的12岁儿童仅获得1美分的赔偿,还有很多几美元的赔偿案件。
这些判决激起了公众的愤怒,但是给没有经济价值的孩子定价成为了一个难题。随后,法官在裁决此类案件时,也逐渐意识到儿童的情感价值应当作为更重要的考量,承认父母失去的社交和陪伴损失,并加大了赔偿力度。“儿童=劳动力”的公式被否定了。
法庭的判决,使考虑情感价值成为更明确的道德标准。法官们倾向于认为,抚养孩子的快乐,要比为孩子支付的金钱成本更有价值,而失去孩子的痛苦,也远非金钱赔偿所能弥补的。
精神损失费成为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合理要求,并且在金额上有了明显的改观,有的父母得到了高达数百万美元的赔偿。
当无价的孩子遭遇死亡时,他们的情感贡献被赋予了金钱价值。这似乎是一种矛盾,但恰恰是儿童情感价值货币化的体现。
婴儿买卖:从买方市场到卖方市场19世纪的代养方式,建立在童工合法的前提上。因此,更有劳动价值的大龄儿童在更受欢迎,而年龄小的婴儿则成了一份负债。
养不起的父母要么选择遗弃婴儿,要么交给“婴儿代养者”,并且还要支付一笔代养费用。这时候是买方市场,大量的代养婴儿无人问津,价格低到1美元甚至几十美分。
随着童工被判定为不合法,无用儿童的情感价值被肯定,“婴儿代养”制度被抛弃了。取而代之的是20世纪初合法领养的盛行,并且在娱乐明星和政界人物的表率下成为一种浪漫追求和新时尚。
这个时候,领养者更在意外表的吸引力和个性特征,而忽略了早期的经济尺度。强壮、年龄大的孩子不再是首选,婴儿,尤其是漂亮的小女孩变得非常抢手,因为女孩被认为能够提供更大的情感价值。
对婴儿的大量需求,了婴儿市场(黑市)的出现,其市场价基于独特的情感性吸引力,而不是经济价值。因此,年龄偏大的孩子需求很低,在被剥夺了劳动价值后,他们被从情感市场中排除了出去。
另外,随着出生率的下降,以及领养机构的候选名单越来越长,设置的标准越来越严格,婴儿的价格进一步提升。一个婴儿往往有多对夫妇在等待,婴儿市场完全变成了卖方市场。到了1950年代,黑市婴儿售价甚至能达到10000美元。
伴随着儿童劳动力市场的消失,为儿童的情感价值定价的市场却发展了起来,可以说是儿童情感价值商业化非常裸的体现了。
从整本书的论述中可以看到,孩子价值评估尺度的转变,离不开社会因素的影响。
作者所研究的1870年 ~1930年这个阶段,恰巧是美国社会发生重大转变的一段时期。一些发生巨变的社会因素,比如工业化的加速,资本主义的发展,中产阶级的出现和壮大,以及生育率的下降,都无可避免改变着美国人的价值观。
社会因素对我国也有借鉴意义,从人民公社到改革开放,从 “人多力量大” 到计划生育,从义务教育到教育商业化,贫富差距和社会焦虑夹杂着死而不僵的 “养儿防老” 观念,使中国人对孩子的价值认同在矛盾和分裂中崎岖前行。
在《给无价的孩子定价:变迁中的儿童社会价值》中,薇薇安娜引用大量史料,认为儿童经济价值和情感价值关系的改变,形成了衡量儿童生命价值的独特模式:情感价值的货币化和商业化。
这一模式必然使孩子变得越来越贵。事实上也确实如此,到了1980年,“情感上无价”的孩子逐渐成为美国一般家庭难以负担的奢侈品。而这一现象,恰恰是我国这些年正在发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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