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局外人(加缪中短篇小说选)》读后感2500字
局外人
文:樱树
1.
记得曾经跟几个闺蜜一起学打麻将,慌张得手忙脚乱,脑子混沌常常搞得活动断电——“老麻雀”都喜欢麻将打得行云流水般快捷,而我们新手常常是,半天决定不了打哪一张牌;该自己拿牌却呆坐傻等,被人提醒了才哦的一声猛醒似的,赶紧伸手……因此常被嘲笑为“事(世)外高人”。
身在麻将桌,却置身事外;智力这么严重不在线,当然说高人实则是反讽。(现在的我根本对麻将毫无兴趣,就完全成了麻将的局外人了。)
当我读《局外人》时,就想起当年我这“事外高人”来。
2.
小说中的“我”,既生活在千篇一律的固定模式里,又是一个生活的“局外人”,仿佛他总被生活推着往前,做什么说什么按照既定的程序下意识地进行,一点没有主动的进取态度。
老板想派他去巴黎,对于这个难得的机会,他不置可否,说:“无论过什么样的生活,我都无所谓。”
这有点像前段时间所流行的“佛系(其实该为道系)青年”,但他比一般现代佛系青年多了一层认识,“因为人们只是生活的奴隶”。
生活就是适应,不管好坏,习惯就好,改变反倒会让自己不适。就像“我”的邻居莎拉玛诺老人的婚姻;以及他太太死后,他跟他的狗的相爱相杀——他成天大声咒骂那只狗,而狗失踪后他又十分难过,这关系就是他和他太太关系的延续。习惯了跟一个人或者一条狗生活,一旦改变这个局面,就会感到难过。
所以那些怨偶吵了一辈子不愿意离,大概就是懒得改变;所以有些失侣的悲伤,很大原因是不习惯。
所以对于多年没跟“我”一起生活的母亲的去世,“我”没有表现出悲伤,是不是一种真实的反应?
但读到后来,我才知道,“我”比起佛系青年来,还多一些“忠实于自我”的意识。
3.
他因为收入微薄,母亲跟他又无话可说,于是他把她送进了养老院(他觉得母亲在养老院会找到伙伴,会比跟他在一起生活更快乐);因为去养老院要乘80公里的公交车,天气又热,奔波劳累困顿,他便很少去养老院看望母亲,他在邻里之间被说成不孝。
后来母亲去世,他去养老院为她举行葬礼。但因为生理上的热,渴,倦,困,使他在母亲葬礼上表现得很冷漠——没有一般葬礼上该有的眼泪和悲伤。
他说,是“生理需求常常干扰我的感情”。
这更成了他日后的罪证。
4.
后来偶然中他开枪打死了朋友雷蒙的仇家,成了杀人犯。主人公“我”是在沙滩上热得受不了企图走向泉水处,遇上了砍伤了雷蒙的仇家,互相提防中“我”掏枪打死了他。
检察官审讯时,并不追究杀人事件的前因后果:杀死了谁,为什么杀他,而是追问他在他母亲葬礼前后的表现。仿佛杀与被杀都与案件无关;仿佛审问的不是杀人事件,而愤怒地谴责“我”在母亲葬礼上为什么那么冷漠。
检察官追索的逻辑是:你在母亲的葬礼上没有悲伤——必然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——必然成为杀人犯,杀人是你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早就预备好的。
检察官是代表着这个社会来审讯他的灵魂。
5.
人是群居动物。人与人生活在一起,就要有约定俗成或者明文规定的“规矩”。比如“我”在母亲去世必须表现出悲伤;奔丧时起码要珍惜“最后一面”……而“我”偏偏既不悲伤,又拒绝见棺材里母亲的最后一面,并说不出理由来——唯一的理由就是“不愿意”。内心不愿意,行动上就不做,这就让人觉得诧异了。
不仅如此,还要在母亲棺材前抽烟,喝咖啡;埋葬母亲的第二天还要跟女友看电影、游泳、!这简直让检察官怒不可遏。
6.
此时的你看到这里,恐怕也要骂他简直冷血。因为你我同样在按照社会道德那一套逻辑去衡量他的行为。
他爱他的母亲,但他克制不了困、对美味的牛奶咖啡的喜欢,以及对女友安娜的等生理需求,他遵从了自己的生理需求。
现在很多人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责骂他人,都是和检察官的思维如出一辙。
比如亲人去世,你得痛不欲生,不吃不喝。古训是吃素、守孝三年;官僚们还得不情不愿冒着被排挤的危险回家丁忧;烈女们还要寻死……
比如林清玄去世,人死为大,何况你读了他那么多文章,你就得表现出痛失吾爱的悲戚。可我心里明明无法悲伤,反倒对他的外貌大失所望,觉得他有一颗“空空道人、渺渺大士”的发型。然而一旦我说出这想法,也许有人就会腹诽:这就是缺少教养。
我们对于一些人的死的感慨,有多少不是宝相庄严的兔死狐悲?
比如工作群里有同事获了奖为集体争了光,或者发现被学生的大作赞扬了,其他同事便得纷纷竖起大拇指点赞,一个一个大拇指绵延不断地刷屏,仿佛只有这样才表明有集体荣誉感。此时,你如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一句反话——哪怕是实话,你就会得罪所有的人。
倒是同学们每次去吊唁失去父亲或者母亲的同学,围坐在一起闲聊得越来越大声,甚至大笑,才是率真的反应。可是在别人眼里实在显得缺乏教养。
好在我们中国有个又“喜丧”一说,可以人道地让人放松一下。
7.
我们很多情感的表露,是因为“应该”这样。我们没有习惯去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,只是要做给别人看。比如对父母就该无条件地孝顺,包括不能反驳、反对、否定,得无条件地尊敬,哪怕他们没文化、没见识、不懂科学,甚至十恶不赦,否则就是忤逆。
还有不让弥留之际的亲人安心走好的抢救,给去世的亲人做热热闹闹又累死活人的道场……
我们就是这样按照这个社会约定俗成的“规矩”行事,哪怕是违心到虚伪,也会为自己爬上道德高地而沾沾自喜地充满安全感。
8.
加缪是一个荒诞派的哲学家。他以白描的手法写小说,来形象地诠释他的哲学:人在面对艰难而机械的现实生存的时候,每天都要按照一个节奏和生活模式来生存,必然要产生出我为什么要这么生活,我为什么不能以其它方式生活的荒诞感。可是,偏偏人就不能以其它方式生活,还必须要继续现在的方式生活。于是,这就加深了荒诞感。
如果再加上你还是《局外人》里“我”那样做一个“异己”分子,那就有了双倍的荒诞。
小说最后的因果关系就变成了:因为“我”母亲去世时我没有悲伤,所以“我”就被判了死刑。
9.
我们既然不能脱离这个社会,很多时候就不得不遵从它的规则。除了与人无害,还要表现出“教养”。
你能保持内心的“真实”,而抛弃一个社会的固有逻辑么?
有一句话说:“要么孤独,要么庸俗”。而我,只能庸俗地孤独。
2019.1.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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