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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达洛维夫人》读后感_8000字

《达洛维夫人》读后感8000字

Woolf的小说,老实说一开始好难读啊,枯燥生涩,思绪混乱,满是杂言碎语,比起她的散文和论文不知道难读了多少倍。但是幸好,熬过了前半部分的精分,慢慢就会发现,她对角色的刻画,尽是零碎的思考、回忆、观察和自说自话,却越看越发饱满完整。看到后面,Clarissa那矛盾空虚、挣扎痛苦的典型维多利亚女性形象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了。对初恋Peter的刻画也十分深刻。甚至她老公Richard、她那些邻居、故人、仆人,尽是用脑中浮现的思绪填充成一个完整的人。有评价说Woolf的意识流有一种即将坠入庸俗和啰嗦的危险,但也正是这种危险让她有绝望的魅力,说是英国女文豪不是没有道理。

不过读完了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克拉丽莎对萨利西顿的homosexual tendency,以及电影The Hours里改编Richard后来完全变成一个gay的记述,我也没看出个苗头啊。

从前读意识流第一人乔伊斯的《尤利西斯》犹如看天书般难以下咽,后来决定先从易啃的入手读了《都柏林人》,读到第九个故事后也就撒手放置到现在了,现在看来伍尔夫还算好读啊真是一把辛酸泪,《都柏林人》这下可以继续啃了。

废话就不说了,至少在这本书里Clarissa某些方面给我带来了强烈的共鸣,但我没想到结局竟是那样的,我以前还以为她有多想自杀呢,竟然也就一带而过了,还是继续她那佯装充实的表面人生。而Peter直惨,到结尾了还要对那个已经名存实亡了的Clarissa抱有幻想,让人唏嘘。这样的执着对偏执狂来说是真开心,对不敢直面现实的人来说,充其量也就个假安慰罢了,人生短暂,何苦呢。

有时很羡慕Clarissa,骨子里的悲观色彩再浓厚,生活再是一团vanity,至少她还有Richard陪着她,鼓励她,支持她,为她使劲。

Peter和Richard,一个带给她年轻气盛的与朝气,却也满载冲动、任性与自尊,一个带给她绵长不绝的安心陪伴与默默的理解支持,却丧失了活力与冒险、反抗与质疑。如果她当初选择的是Peter,他们会如何度过这一生?会不会比选择Richard来得有趣得多?是不是每个女人一生中都会有这么两个角色:一个活在你永恒的青春里,让你时刻感知自己还活着;另一个活在你岁月的安稳里,给你需要的一切外界力量,让你慢慢沉淀,最终从一袭惊涛骇浪化作一道江阔潮平的大河。

到底选择哪个才是对的呢?如今我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爱过。可我希望这两个角色能融合,融合成一个完整的、鲜活的、多面的整体。即便这个Peter最终成长为一个中年油腻的王大锤,那也是有血有肉的、完整的。

我希望那是同一个人。

摘录:

可是,这个残忍的魔鬼,在她的体内肆意翻腾,激怒了她!

她自言自语着,感觉越来越温柔,就好像这份美丽,这片芬芳,这样的色彩,再加上皮姆小姐喜欢她,信任她,这股温柔的暖流将她浑身裹住,它战胜了憎恨,战胜了那个魔鬼,战胜了一切!它将她轻轻托起,越托越高,直到——砰!外面的街上突然传来一声枪响!

“看呀,”她央求道,因为霍姆斯大夫说了要让他意识到客观事物的存在,去听听音乐啦,打打板球啦——这项运动很适合,霍姆斯大夫说,是很好的户外活动,非常适合她的丈夫。“看呀,”她重复道。幽灵在吩咐他看,此时这个声音在和他交流,他是人类中最伟大的成员。塞普提默斯,刚刚经历过出生入死,他是来拯救人间的天主,他像条被单似地躺着,像条只有太阳能够摧折的雪毯,永不磨损,永远受难。替罪羊,永恒的受害者。可他不想扮演这种角色,他着,摇了摇手,要把那永恒的苦难、永恒的孤独甩掉。

她曾经有过一段艰难的生活,看见这样的一个女孩子,禁不住要笑。你会嫁人的,因为你很漂亮,丹普斯特太太想。结婚后,她想,你就会明白了。哦,那些厨师,诸如此类。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习惯。可如果我事先就知道了,我是否还会那样选择呢,丹普斯特太太想,她不禁想要对梅齐·约翰逊低语几句。让自己这张沟壑纵横的、皮肉松弛的老脸上也能感受到一个怜悯的亲吻。因为人一辈子都不容易,丹普斯特太太想。她还有什么没有奉献出来呢?玫瑰,身材,还有她的腿(她把臃肿的双腿藏到裙子底下)。

达洛维夫人把手罩在眼睛上面,在女佣人露西关上房门时,她听见了露西的裙子窸窣作响,她感觉自己像个远离了尘嚣的修女,感觉到面纱亲切地裹住了自己的脸庞,感觉到往日的虔诚得到了报偿。厨娘在厨房里吹口哨。她听见打字机的咔哒声。这就是她的生活,她在客厅桌子前垂下头来,沉醉在这份感动里,感觉到获得了祝福,得到了净化。她拿起记录着电话留言的便笺纸,自言自语地说道,这样的时刻就是生命之树上发出的新芽,是在黑暗中绽放的花朵,她想(仿佛是一朵可爱的玫瑰,只为了愉悦她的眼睛而绽放)。她一刻也没有信仰过上帝,但正因如此,她拿起便笺纸,想着,她就更必须在日常生活中对佣人们,是的,对狗儿和金丝雀,对高于一切的她的丈夫理查德心怀感恩。他就是她生活的基础——必须感恩那些快乐的声音,那些绿色的灯光,甚至要感恩那个吹口哨的厨娘,因为沃克太太是个爱尔兰人,整天都喜欢吹口哨——她想道,必须报答这些悄悄储存下来的美妙时刻。

生活的核心是一片空虚,是阁楼上的一个房间。女人必须脱下她们那华贵的衣饰。到了正午时分,她们就必须脱下睡袍。她把发针插到针垫上,将她那饰有羽毛的黄帽子放在床上。床单很干净,床角处的白色阔条纹镶边绷得笔挺。她的床会越变越窄。

少女时代的她很可爱,可突然也会出现那样的时刻——比如那次在克里弗登树林下的河上——当时,由于这种冷漠的性情突然来袭,她让他失望了。接下来的一次发生在康斯坦丁堡,再后来发作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。她明白自己的缺陷在哪里。不是美貌,不是心灵。是某种渗透她全身的本质的东西,是一股冲破了表层的暖流,使男女间或女性间的冷漠关系激起了涟漪。她能够隐约地感触到这一点。她憎恨它,天知道这样的踌躇不安是从哪里得来的,她感到,或许是天性使然(她的天性向来都很明智)。然而她有时也会禁不住被女性的魅力征服,那魅力不是来自少女,而是来自于坦然相告的女人,她们常常对她倾诉,倾诉她们的困厄,她们的愚笨。不管是出于同情,还是被她们的美貌吸引,还是由于自己比她们年长,还是某种偶然的因素——如一阵淡淡的清香,或隔壁飘来的小提琴声(在某些时刻,音乐的力量是那么不可思议),她当时毫无疑问地体会到了男人们的感觉。这样的感觉虽然只在一时,但已足够。这是不期而至的启示,如脸上泛起的一阵红晕,你想要加以遏制,然而它已扩散开,你拿它束手无策,只得赶紧躲到偏僻的角落里,在那里暗自颤抖,感觉这个世界在向你逼近,这个世界因为某种奇异的意义、某种狂喜的压力而不断膨胀,挣破了稀薄的表皮喷涌而出,用超凡的抚慰能力,缝合了裂缝与剧痛!然后,就在那一刻,她看见了一幕幻景,在一朵藏红花中燃烧着的一根火柴,一种内在的意义几乎就要显露出来。可是,靠近中的世界撤退了,那份坚强也随之疲软了下去。结束了——这个时刻到此为止了。

不过,她的视线整晚都不曾离开过萨利。那是她最为爱慕的超凡脱俗的美,黝黑的肤色,大大的眼睛,她总是羡慕那种气质,因为她自己身上没有——那种放纵的气质,就好像什么都能说,什么都能做。这样的气质在外国人身上很常见,但在英国女人身上却很稀罕。萨利总是说她血管里流着法国人的血

她是在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的。那天晚上,她们整整聊了一个通宵。正是萨利使克拉丽莎头一次感悟到,伯尔顿的生活是多么闭塞。她对性一无所知——对社会问题也一窍不通。

她们俩坐在顶楼上她的闺房里,一谈就是好几个钟头,她们谈论生活,谈论该如何去改造这个世界。她们想要建立一个废除私有制的社会,还确实写过一封关于这个想法的信,尽管没有寄出去。当然,这主意最初是萨利想出来的——不过,不多会儿她就和萨利一样兴奋起来——在早餐前还躺在床上读柏拉图,读莫里斯,甚至连着个把小时读雪莱的诗歌呢。萨利的力量是惊人的,她有天赋,有个性。比如,她对待鲜花的方式就很独特。

回想起来,令人诧异的是,她对萨利的感情既纯洁又诚恳。这和她对男人的感情迥然不同。这种感情完全是无私的,而且,还有一种只存在于女性间的,尤其是刚成年的女性间的特质。在她这边,这感情是保护性的。它发自一种类似于同盟军般的感觉,一种终将有什么会来拆散她们的预感(她们谈起婚姻来,总说得像是一场灾祸),导致了这种骑士精神,这种想要保护对方的感情,这样的感情在她身上要比萨利强烈许多。因为在那些日子里,萨利无论做什么都全然不计后果。出于虚荣心,萨利会干下最出格的事,围着露台的女儿墙骑自行车,抽雪茄烟。荒唐,那时的她——实在是荒唐。可是,她的魅力也是毋庸置疑的,至少对克拉丽莎来说是的。

“如果此刻就能奔赴黄泉,那么此刻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了”

这个世界成为了一个中心,一枚钻石。一个坐在梳妆台前给大家提供了聚会场所的女人,对于一些麻木的生命来说,这无疑是一种光辉,也许还是一个孤独者所追求的避风港。她帮助了年轻人,他们对她心怀感激。她总想要保持一贯的形象,从来不会把她身上的其他方面显露出来——吹毛求疵、爱嫉妒、爱虚荣、爱猜疑,就比如布鲁顿女士不请她吃午饭这件事,她想(终于开始梳头了),这件事实在是卑鄙!算了,她的衣服在哪儿呢?

她正在补这条裙子,像平时一样补她的裙子,他思忖。我在印度的时候,她整天都坐在这里,补她的裙子;玩一会儿,去参加派对;跑去议会,再跑回来,诸如此类。他想到如此种种,他越来越烦躁,越来越激动。他认为,对有些女人来说,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结婚更糟糕的事了,参与政治,嫁给一个保守党的老公,就比如可亲可敬的理查德。

如今,当然啰,克拉丽莎想,他变得多有魅力啊!简直魅力难挡啊!我记得当初,要下定决心有多么困难——当初我怎么会下定决心——不嫁给他的呢?她搞不懂,那个恶劣的夏天。

“你还记得那面湖吗?”她用生硬的口吻问,在俘获她心灵的的重压下,她的喉部肌肉发僵了,在说“湖”这个词时,连嘴唇也打起颤来。因为她既是一个孩子,站在父母中间,把面包扔给鸭子吃;同时又是一个成年女子,来到站在湖边的父母亲身边,双手紧紧拥抱住生活,在她靠近他们时,生活在她的手中越变越高大,直到成为一个完整的生活,一个充实的生活。她把自己的生活放下来,交到父母亲的手上,说:“这就是我的生活!就是这个!”她创造出来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?真的,是什么样的生活呢?不过是今天早上,坐在彼德的旁边,缝缝补补的生活罢了。她瞧着彼德·沃尔什,她的目光,穿越了所有往日的时光与感情,迟疑地落到他身上。含泪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驻,然后又升起来,飘走了,如原本栖息于一根树枝的小鸟,又振翅飞走了。她毫不掩饰地擦了擦眼。

最后一记钟声猝然响起,如此嘹亮,仿佛是在风华正茂的生命中突然宣告了死神的降临,克拉丽莎在她站立之处倒下了,就在她的客厅里。不!不!他喊道。她没有死!我也不老,他喊着,大步走上了白厅街,仿佛他的未来在那儿召唤着他,如此强劲、永不停歇的未来。

在我们的身体之外,只存在着一种心情,他想,一种渴望,渴望得到安慰与解脱,渴望在那些羸弱的、丑陋的、怯懦的男女那侏儒般的可怜肉身之外还存在着些什么。但如果他能幻想出她来,那她就会以某种形态存在,他思索着,走下了小道,仰望着天空与树枝,迅即将这些幻化成女人的身姿。

害羞而又严肃,傲慢而又无趣,还有些呆板。“灵魂的死亡。”他刚才本能地说出了这句,像平日里一样,他把这个时刻贴上一张标签——灵魂的死亡。

他们总是有种奇特的沟通能力,不需要语言的沟通。她凭本能就知道他在批评她。接着她就会目的明确地做些什么来为自己辩护,比如与这条狗淘气——但这从来也骗不了他,他总是能看穿克拉丽莎。当然,他并不说穿这一点,只是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。他们之间的争执往往就是以这种方式开场的。她关上门。他立刻变得极度沮丧。一切都似乎纯属浪费——继续爱着,继续吵着,继续装着。

这是个糟糕透顶的夜晚!他变得越来越沮丧,不仅仅因为那件事,而是因为一切。他无法面对克拉丽莎,无法向她解释,无法说出口来。那里总是有很多人——而她会表现得一如既往,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。这是她身上恶魔般的部分——这种冷酷,这种呆板,埋藏在她的内心深处。今天早晨和她说话时他又再次感觉到了,她的心是那么深不可测。不过,上帝知道他爱她。她有一种挑拨人们神经的奇特力量,是的,她可以把你的神经挑拨成琴弦。

他不介意去求达洛维。他是个大好人,虽然思想有点狭隘,脑子有点古板,这些都是事实,可他还是个十足的好人。无论做什么事,他都采取同样实事求是的、理智的方式;他没有丝毫的想象力,没有一点灵感的光辉,但有着他那种人特有的、怪异的认真劲。

克拉丽莎说过她们身上有股子勇气,随着她年龄的增长,她越来越敬佩这种勇气。当然,所有这些看法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达洛维的,诸如热心公益、大英帝国、税制改革、统治阶级精神,这些思想在她的内心里大量滋生着,也是趋势如此。虽说她的智慧高出达洛维一倍,但她不得不通过他的眼睛来观察事物——这正是婚姻生活的悲剧之一。

只要是诚实的人都会这么说:年过半百就不需要伴侣了。你再也不想恭维任何女人,说什么她很漂亮。

她从来也不觉得像克拉丽莎·达洛维那样对别人品头论足有什么意思——她总喜欢把别人解剖得体无完肤,然后再缝合起来。至少在你到了六十二岁这把年纪时,不会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意思的。

他突然对她涌起了一股柔情。他们已经有多年不说感情的事了,他心想,这是世界上最严重的错误,手里捧着红白相间的玫瑰(用薄纱纸包裹着的一大把)。相处久了,这种事就没法说了,因为我们太害羞了,这种话说不出口呀,他想着,把一两个六便士的找头放进口袋,一大捧花紧紧贴在胸口,奔向威斯敏斯特,去直截了当对她说出心里话(不管她会怎么想),献上鲜花,还有说,“我爱你。”有什么不可以呢?

此时,他正在穿越伦敦城,去对克拉丽莎倾诉衷肠,去对她说他爱她。我们从来不会这么说的,他想。部分因为懒惰,部分因为羞涩。而克拉丽莎——要想起她来很不容易,除非在一些特别的场合,比如在午餐会上,他才会非常清晰地想起她来,想起他们的生活。

他保持了单纯的天性,但同时也变得沉默寡言、拘谨呆板——他反复说着,他能够娶到克拉丽莎,简直就是奇迹。

这些都是他脑子里考虑着的问题,你可以看出他在深思,你看他头发灰白,犟头倔脑,衣冠楚楚,干净整齐地穿过公园回家去,去告诉妻子他爱她。

等他走进房间,他要把心里话好好地倒一倒。因为不说出一个人的感受实在是一件遗憾备至的事情,

可他会告诉克拉丽莎他爱她的,反反复复地告诉她。

他就在这里,正当壮年,在往威斯敏斯特的家里赶,去告诉克拉丽莎他爱她。这就是幸福,他想。

不过,他献上了花——玫瑰花,红玫瑰和白玫瑰。(可他无法鼓起勇气对她说出他爱她,无法对她尽情诉说。)

(但他无法对她说他爱她。他握住她的手。这就是幸福,他想)。

他依旧没有说“我爱你”,但他握着她的手。这就是幸福,这就是,他想。

理查德说——真是桩怪事,克拉丽莎怎么会这么在乎她的派对呢,他想。

如果她担心那些派对,他就不会让她举办了。她希望自己嫁给了彼德吗?可他必须走了。

可他站了一会儿,好像要准备说点什么。她奇怪他想说什么呢?为什么呢?她瞅着他带来的玫瑰花。

人的身上总有一种尊严,一种孤独,甚至在夫妇之间,也有各自独立的生活,我们必须尊重它,克拉丽莎思忖着,一边看着他开门。因为我们自己也不愿放弃这种独立,也不愿违背丈夫的意愿去剥夺他自由的权利,如果我们剥夺了它,我们就必然会失去自己的独立和自尊——而这些东西,毕竟,是无价之宝。

他们认为,或者说至少彼德认为,她喜欢强人所难,喜欢有名人簇拥在她的周围,还都是些大人物哩。总之,她就是个势利之人。好吧,彼德也许这么认为。理查德只是觉得她有点傻气,这么喜欢追求,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对她心脏不好。这样太孩子气了,他觉得。可他们俩都错了。她真正喜欢的只是生活。“就是为了这个我才举办派对的。”她说道,大声地对生活说道。

除此之外她一无所长,不会思考,不会写作,甚至连弹钢琴都不会。她分不清亚美尼亚人和土耳其人,却又喜欢成功的感觉,讨厌生活的不便之处,一心想博得他人的好感,说起废话来滔滔不绝。直到今天,如果你问她赤道是什么,她还会无言以对。

达洛维先生,说句公道话,是个和气的人。但达洛维太太不是。她仅仅是在屈尊俯就而已。她来自所有阶层中最无聊的一个阶层——有钱阶层,有点鸡零狗碎的文化知识。他们家里到处都是奢华之物:画像,地毯,仆役成群。

从此,她再也不羡慕克拉丽莎·达洛维那样的女人了,现在她只觉得她们可怜。她打心底里可怜她们,也瞧不起她们。此刻,她站在柔软的地毯上,看着一幅画着个戴皮手笼的小姑娘的古旧版画。过着这么奢侈的生活,还能指望世道会变好吗?她不应该躺在沙发上——“我妈妈在休息,”伊丽莎白刚才这么说的——而应该在工厂里干活,或者去站柜台。达洛维太太和所有那些高贵的夫人们,都得工作!

是上帝之手的功劳,他说。上帝为她指明了方向。所以现在,每当她心里翻滚起如此灼热如此痛苦的感情,每当她感觉对达洛维夫人恨之入骨,对这个世界满怀抱怨,她就会想到上帝。她就会想到惠特克牧师。怒火就会被冷静所取代。一种甘甜的滋味浸润了她的血管,她的嘴唇张开了,威严地站在平台上,穿着雨衣,用沉稳又阴险的平静目光看着和女儿一起走出来的达洛维夫人。

克拉丽莎真的很震惊。这个徒——这个女人!这个女人把她的女儿从她身边给夺走了!这个女人能与看不见的上帝心灵感应!这个笨重、丑陋、平庸、不厚道、不优雅的女人,但她却了解生活的意义!

她从心底里蔑视达洛维夫人。克拉丽莎不严肃。她不好。她的生活是一连串的虚荣与欺骗。

无论如何,她都是多丽丝·基尔曼。她有学位。她是个在世界上孤身闯荡的女人。她对现代史的了解可谓叹为观止。

同一件事做了千百万次会使这事变得意义丰富,尽管也可以说会使之黯然乏味。过去变得丰富,还积累下经验,曾经在乎过那么一两个人,于是具有了年轻人缺乏的力量,化复杂为简单,做自己想做的,不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,

那是由于她那令人难受的繁文缛节,她那不知所措的恐惧感,那来自于她三百英镑的年收入,和她那无依无靠的处境(她连一个便士都挣不到),那造成了她的胆怯,年复一年地,她变得越来越不够格和那些衣着考究的贵人们共处一室。

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,而这件东西,在她自己的生命中,往往被喋喋不休所淹没,所毁伤,所失色,在堕落、谎言和八卦之中,这件重要之物就一天天地流失了。但那个青年却保存了这件珍宝。死亡就是他对人世的挑战。死亡是渴望沟通的一种努力,人们却感觉无法深入到事物的核心,因为它总是神秘地回避着我们,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涯,欢宴之后,留下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。死亡之中,却有着拥抱的暖意呵。

他是个伟大的医生,然而在她眼里他总有股说不清楚的邪恶感,他似乎没有性别也没有欲望,对女人总是礼貌有加,但又能干下某种难以言说的恶行——对你的灵魂横加干涉,

这是对她的惩罚,让她在黑暗的深渊里,看见这儿有个男人倒下去,那儿有个女人殒殁了,而她却被迫穿着晚礼服,站立在这里。

无论如何,她感觉自己和那个人很像——那个自杀了的小伙子。她为他抛弃了一切而感到高兴,他甚至抛弃了生命。钟声响了。沉重的声浪在夜空中融化了。他使她感觉到了美丽,使她体会到了快乐。可她必须回去了。她必须回到人群中去了。

这份恐惧究竟是怎么回事?这份陶醉又是从何而来?他在心里思忖道,究竟是什么使我变得如此激动呢?是因为克拉丽莎,他说。因为她已来到了他的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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