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冷场》读后感1200字
李诞是我所知道的人中病得最重又最不需要担心的一个。这话没什么论据支撑,就跟梦里得的谕差不多。
篇目排序有意思,先慢后快,由表及里。我等不及,先读了《雪地》,轰然一震:没想到李诞如此大的野心。
《雪地》是诗样的。双线里呈现出音乐的韵律,如同一场二重奏。空间自然地几何化,有建筑般的美。这一切建立在语言上。和其余篇目相比,《雪地》的语言更加严肃。凯西存在的世界里,字句整齐,而在雪地化的叙述中,主语开始被忽略,速度加快,一切消灭的同时一切建造,阶梯刚刚出现便已一步登顶,刚刚一步登顶阶梯早已消失。奔跑与沉溺切换,在场与旁观切换,与劳动切换,存在与存在、我与我切换,直到一种内在真实确切地显形,虚构的秩序终于完全建立。你戳了吗?通向雪地的门,他数次诱惑。
我没有。我不敢。
写这些的时候整本书还没读完,但也说不定,如果时间是骗局。就读过的篇目说感受,境比意写得好,恶比爱写得好。奥登把旧作归为四类,一类是垃圾,一类是由于无能或急躁而受损害的,一类虽不令人反感,但缺乏重要性——它们是构成文集的主体,因为如果只有第四类,“那些他怀着真诚感激的作品”,那他的书就会太过单薄而令人沮丧。《雪地》一定是第四类。
有一些词语的突兀置放令人不得不注意(读时候没标记,不现找了),是打破文学教育的谐用,是李诞的幽默感作祟。我欣赏这类用词,是另一维度的恰当,也是对正统习性的嘲讽。小说正在变得越来越正经,概念和技术的传承被筛选被规范,血统日渐高贵而种族日渐单一。那不是我的理解中小说应有的面孔。而李诞的语言让人兴奋:私生子回家了。
在人物和故事之外,小说的语言本身即应有其意识,甚至意志。它并非仅仅字词的安排,而是声响、节奏、味道、质地,是全然独立的性情,是孕育王国的土地。我偏爱语言出色的写作者,他们真正掌握着文学的工具而不只仰赖于习得技巧。好作品应当难于翻译——我的偏见。
喜欢《雪地》的另一重原因是,李诞在其中的袒露让秘密变得无趣,一镜到底。当交流成本越来越低,真正的对话开始不被珍惜。我们对于对话者的轻率选择和懒惰僵持,使得语言和身份越来越贫瘠。《雪地》是对贫瘠的拒绝,是对对话者的重新选择。是野心也是勇气。
《白光》似乎呼声高,但我觉得这一篇的完成对李诞来说,并不需要时间和体力之外的东西。
一点题外话是,作家出书是事实,而李诞出书成了现象。这仍然是对话者的乱闯,梦想家在狂欢。不如就凯撒的归凯撒,上帝的归上帝,演员的归演员,李诞的归李诞吧。
已经有太多小说不从生活中来了。更多的小说从阅读中来,从流行和教化中来。于是早期作品往往是新的,之后很难不越来越旧。李诞是生活着的,能够与这股吞噬对抗到底的作家称得上伟大,因为疲倦早晚弥漫开来,仿佛时间、影子和鲸。希望雪国长在,大鱼不死,希望李诞不会太快疲倦。
本文由 文言宝 整理,转载请保留链接: https://www.wenyanbao.com/html/20230112/36264.html